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掌,捧起茶碗撇过脸去,望着一旁的河道发呆。
故事都是假的。
那眼前种种,又是真是假?
昔者庄周梦为胡蝶,自喻适志与,不知周也。俄然觉,则蘧蘧然周也。如今他李忘生梦入未来,焉知眼前种种是梦非梦?
脑海中再度浮现那本册子中记载的种种,李忘生又是一阵恍惚。
一走三十年,师兄何其狠心!
三十年远遁,二十年相见争如不见,五十载岁月就这样错过——这种“未来”太过沉重,即便冷静如李忘生,初看之时也难免惊得心神大乱,失魂荡魄,竟不知要如何面对谢云流。
等他回过神时,才发现自己已经跳窗遁走,跑出很远了。
——我为什么要跑?
理智回归后,李忘生在行人往来的街道上站了许久,仍觉脑海中一片混乱,只死死抓着行囊与书册,像是抓着什么救命稻草一般。他努力理顺着心中想法,却又不合时宜的想:师兄当初惊慌离去,是否也是这般心头混乱,行不由衷?
这个念头甫一升起,便一发不可收拾,不断在脑海中浮沉推演。李忘生一会儿想到师父唇边的鲜血与受伤后的虚弱模样,一会儿想到师兄离去时决然的背影,又思及神策围山时的茫然与寸步难行,恨意与伤心连番浮现,一时竟说不清心头究竟是种什么滋味。
理智告诉他,一走了之绝不可取,逃避更不能解决问题,但情感上李忘生又难以接受眼下种种,失魂落魄向着客栈方向走了一阵,却在路过这间茶馆时又停住了脚步。
他听到了师兄的名字。
回过神来时,李忘生已经坐在这里,将说书人口中的“故事”一折一折听到了现在。
那说书人讲的往事,大半李忘生都曾亲历,第一折是师父将师兄捡回,荒村抚孤;第二折是师兄前往名剑大会,声名鹊起;第三折是师兄奔赴长安,义救好友……桩桩件件都很熟悉,却又仿佛与他无关。
——原来当初师兄与温王竟有过这么多羁绊吗?
——那我呢?我在这其中,又扮演着什么角色?
风雪夜时师兄决然离去的背影又浮现在眼前,李忘生想:原来我在师兄生命中什么都不是,所以他才走的毫不留恋。
思及此,心头恨意便再度积聚,无以自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