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氅衣,叫师兄见笑了。”
李忘生说着拢了拢肩上披着的旧氅,氅衣下只着中衣,没了厚重繁复的掌教服饰撑着,看起来越发单薄。沐浴后蒸出的脸色还算红润,不复先前苍白,然而憔悴之意仍清晰可见,自烛龙殿后过了那么久,那脸颊上不但没养回半点肉,反而越发凹陷——也不知道这些时日养伤都养到什么地方去了。
谢云流感觉屋中有些热,移开视线四下张望:“何时在这里建了个小屋?”
“年轻时想图个清静,便建了此处躲懒,只是很少用罢了——师兄这边请。”
谢云流随他走向侧室,在放了蒲团的榻上随意盘膝坐下:“你也会躲懒?”
李忘生坐在他对面,与他隔几相对,仍是那般笑意盈然:“是啊,所以学艺不精,师兄说的没错。”
谢云流一噎,恨恨道:“博玉这些年倒是没光长个子,嘴也忒大。”
李忘生笑道:“师兄不计前嫌,率刀宗弟子前来烛龙殿救人的义举,江湖早已人尽皆知。”
谢云流打量完屋子,视线又落在面前的小几上,见这里除了茶壶茶杯外还有一盒膏药,拿起来一嗅,是上好的金疮药,便不感兴趣的丢开:“义举?嘿,防我如防贼一般的义举吗?”
话题眼见着拐到了不讨人喜欢的方向,李忘生明智的转移了话头:“所以师兄今日前来,所为何事?”
谢云流沉默,他本该说“我来取祁进性命”,又或者“路过随便瞧上一眼”,可方才被那句“死去也未必”噎的浑身难受,恶言便有些难以出口,更不想提扫兴之人,一时踌躇,终是说了实话:
“你的伤究竟怎么回事?烛龙殿时看来明明无恙,为何伤重至此?”
李忘生正提了放在一旁的茶壶欲要添茶待客,闻言动作一顿:“无事,不过是一点小伤……”
“这叫小伤?!”
谢云流一把扣住他手腕,另一手夺下他掌中茶壶放在一边,手指牢牢扣住他脉门:“内力空虚,经脉堵塞,甚至招架不住我三成功力——你管这叫小伤?李忘生,骗我很有成就感吗?连这种事都要骗我,你又是何必?”
“……”李忘生叹了口气,道,“那师兄又何必拆穿我呢?”
他并未挣脱谢云流抓住脉门的手掌——或者也无力挣脱,垂下眼道:“那一役我的确伤了本源,内劲与蛛毒混合,导致经脉凝滞不通,终成大患,思来想去,唯有散功重修。只是我如今身为纯阳掌门,又到了这个年龄,一旦散功,恐再难支撑,因此尚在踌躇。”
“你想散功?!”
谢云流扣着他手腕的手倏然攥紧,脸色也冷了下来。
像他们这般习武之人,内力越是深厚,身体展现出的状态便越年轻。别看如今他与李忘生须发皆白,但身体却因内力滋养,仍在巅峰状态,一旦散功后,过不了多久身体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垮掉,这个年纪再想重修,基本上回天无望了。
他的伤——竟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吗?
李忘生动了动被攥至疼痛的手腕,依旧没能挣脱,便叹了口气:“先前只是想想,但师兄此次归来,倒是让忘生松了口气。”
他抬眼看向对方,情真意切道:“以我如今的状态,一旦散功,便是侥幸重修成功,短时间内怕是也顾不得纯阳宫。掌门令我先前已交给卓师弟,只是卓师弟性子憨直,恐怕力有未逮,届时纯阳宫之事还需劳烦师兄看顾一二。”
谢云流忽然冷笑一声,打断了他的话:“这么说来,你先前千方百计阻止我杀祁进,还是为我好了?怎么,怕我回归纯阳却沾染了祁真人的性命,被纯阳诸子排斥?”
李忘生抿起唇,并未接他这句话:“忘生这辈子亏欠师兄的怕是还不清了,如果真有万一,来世……”
“你休想!该是你自己的担子,自己接好,我才不会让你这般轻易便死去!”
谢云流怒火上涌,一跃而起半跪在蒲团上,探过身去一把扯住了李忘生的衣襟:
“你想死,我就偏不让你死,我还要将你身上的伤治好,让你始终欠我的,一辈子都还不清!”
“师兄何必执念?”
李忘生并未被他突然暴起吓到,只微垂下眼,神色仍旧缓缓,“我的伤势师父也曾看过,轻易无法解决——师兄不必为我费心了。”
“师父只说轻易无法解决,不代表当真无法解决,你这伤,我恰好知晓该如何救治。”谢云流说着,原本扣在他脉门的手向前移动,勾住了他腰侧的系带,手指灵巧翻转,那系带便被轻易解开,本就松垮的中衣顿时向两侧散落开来,露出他腹部一线肌肤。
“师兄!”
李忘生下意识伸手按住腰侧衣襟,却还是晚了,叫谢云流清楚瞧见那一线肌肤上狰狞的疤痕。后者动作一顿,骤然推开拦在两人之间的小几欺身而上,强硬拉开他的手,不容分说将他衣襟扯开:
“这是那些蜘蛛咬的?!”
谢云流双目赤红,死死盯着腹部那些狰狞伤疤,手掌用力,不顾对方阻拦将他上半身衣物尽数剥脱,见那人白玉般的身躯自胸膛向下,腰身、手臂,甚至没入中裤的部分……密密麻麻俱是暗褐色狰狞伤疤,只觉胸口一滞,眼前阵阵发黑。
先前身在房梁上视角有限,谢云流只听那醉蛛老儿言说被蜘蛛噬咬如何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,但李忘生的反应过于平淡,他又想着虫豸噬咬能有何大碍,无非是些麻痹毒素,便未放在心上。
可如今亲眼瞧见,才知何为“噬咬”——那不是寻常虫豸咬过留个小口,而是活生生以口器撕下皮肉吞吃入腹、堪称凌迟的痛处。
难怪被称为“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”。
他的师弟,就在他眼前受此苦楚,而他竟无事人般在梁上听了数日,还在怨他不肯向自己求助,装模作样演戏骗他……
李忘生的确是在骗他,若不是今日亲眼瞧见,只怕他永远不知对方究竟遭受了怎样的折磨。
见他一双眼挣的通红,恍惚间竟有入魔之相,李忘生也吃了一惊,顾不得自己被人强行按着脱衣的羞耻感,抬手附上谢云流双眼:“师兄,别看了。”
这一碰触,他便察觉到掌下肌肤竟在隐隐颤抖,心弦也跟着颤了颤,柔声道:“本来不想让师兄瞧见忘生此刻的模样,丑的很,如今却还是露怯啦!唉,师兄说我学艺不精,的确有理,否则……”
“李忘生,你可真懂得如何扎我的心。”
谢云流咬牙切齿的将他的手拉下,死死盯着他云淡风轻的脸庞:“当年便是这般,什么都不肯同我说,偏要我费心去猜。现下还是如此,叫我、叫我……”
他恨恨然咬牙,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来形容自己此刻刀搅般的心绪,再想到对方内伤更重,甚至想散功重修,更是气愤难耐:“我偏不让你如愿,你这伤,我定要将它彻底治好,否则你若敢死,我便追去阴曹地府,找你清算干净!”
“……”李忘生被他眸中外露的情绪所摄,一时之间竟不敢与他对视,垂下眼道,“师兄又何必强求?”
“我偏要强求。”谢云流将手掌按在他赤裸的下腹,目光死死盯着他的双眼,“李忘生,我要与你双修,你应是不应?”
他此言一出,李忘生终于彻底剥去了先前的淡定神色,愕然道:“双修?”
“何必如此惊讶?这个方法你不可能不知道。”谢云流此刻情绪已有所和缓,神色是这些年来在他面前难得一见的平静,“性者神也,命者气也。我道家性命双修之术于疗伤卓有成效,师父无法帮你,我却能。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