哥提醒,只是我到底放心不下家兄,便在外等着吧。”
守卫不再多说,由着陈檀溪到一旁等候了。
风云翻涌,天不知何时暗了下来,自乌云中淅淅沥沥滴下些雨来。
陈檀溪被这凉雨挨着身,不由瑟缩了下。
车夫气喘吁吁地跑来,懊恼道:“小姐,老奴大意,走得匆忙未曾带伞,车上唯一一把竟然坏了架子破了洞!小姐,先跟老奴乘车回府去,拿了伞再来吧!”
陈檀溪看了看黑沉沉的天色,心知雨要下大,嘴上却道:“无事。兄长不知情况如何,我放心不下。刘叔您回去拿伞便是,我在此等着,想来这会儿雨也下不大。”
刘叔又劝了几句,见实在劝不动,便叹一口气,快步去驾车了。
阵阵闷雷声传来,豆大雨滴密密地砸在身上,有些发疼,很快地将衣衫浸湿。
陈檀溪四处张望一番,发现并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,索性站直了身子,想着来一出苦肉计。
只要兄长所犯不是什么叛国投敌的大事,有陈父的身份在,宫人必不会放任她在此淋雨不管。
事实上陈檀溪想的确实不错。
泰和殿内,天子低头批着奏折,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。
门外太监总领周全探头探脑的样子实在太碍眼,天子终于抬了眼,活动了下手腕:“什么事?”
周全点头哈腰地走进来,脸上堆着笑:“皇上,这外头雨不小呢。”
“是不小,”天子望着外头的天,眯了眯眼,“究竟什么事,别和朕废话了。”
周全搓了搓手,苦哈哈道:“镇国将军家的小姐,想进宫见陈右相,已在雨里站了快半个时辰了。”
“哦?”天子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,“她胆子倒是挺大。”
周全见他未有动气的样子,忙道:“可不是!这陈小姐从小受镇国将军宠爱,京城里都只传她娇贵无比,如今看来倒是个重情重义的。”
天子轻笑一声:“这位陈小姐给了你什么好处不成,这般夸赞?”
周全赔笑道:“哪敢,哪敢呢!”
“好了,既是镇国将军家的贵女,淋着雨也不像话,”天子挥手道,“安排人下去带她进宫来罢。”
周全得了令,麻溜下去吩咐了。
只是周全派的宫人到底没接到陈檀溪。
这厢陈檀溪在雨里站了半天,早已冷得发抖,觉得头脑都有些昏沉。
一辆宽敞马车缓缓驶来,在宫门处停了,车上的随侍递上腰牌给守卫查验。
陈檀溪觉得这随侍有些眼熟,还未仔细想,先重重打了个喷嚏,引得那随侍回头看了自己一眼,接回腰牌又极快地钻回马车里了。
马车里坐着一位华服男子,正支着头闭目养神,听得随侍钻回马车里,轻皱起眉:“腰牌查过了,还停在这里做甚?”
随侍笑嘻嘻道:“王爷,陈小姐在外头淋雨呢,属下看着马上要晕了。”
闻言,男子睁开眼,眉头皱得更深:“哪位陈小姐?”
“镇国将军家的,就是上次秋屏诗会上给您递情诗的那位!”
男子的表情僵了僵,淡声道:“……去请她过来吧。”
“是!”
陈檀溪正晕晕乎乎的,一回神只见方才那随侍打着伞过来了:“陈小姐,我家王爷有请,请您上车。”
凝神看了半响,陈檀溪终于认出这人是谁:“孟义?”
孟义,小王爷盛燕予的贴身侍卫,陈檀溪很熟悉。
“正是在下,”孟义笑得没个正形,“王爷请您避雨呢,快些跟属下来吧。”
陈檀溪一时只想着能求着这位高权重的小王爷带她进宫,立刻点了头,直到坐上了车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。
这盛燕予,不是原主的爱慕对象吗?
脑里正回忆着原主为这人干出的荒唐事,慌乱的眼神却猝不及防与盛燕予探究的目光对上,大脑顿时尴尬到一片空白。
也许她不该上这辆车,多淋会儿雨也是好的。
“陈小姐是要进宫么?”盛燕予并没有让她沉浸在尴尬中太久,率先开了口。
“是,”陈檀溪点头,抱臂暖着自己身子,“臣女想进宫寻陈右相。”
眼前女子一身鹅黄薄春衫湿透,窈窕身形显露无疑,原本明艳美丽的脸冻得发白,身体轻轻颤抖着,倒是没了平日那股高傲跋扈的样子,低垂的眼眸透出几分不安,显得楚楚可怜。
盛燕予抿了抿唇,犹豫几番,褪下外袍递过来:“若不嫌弃,且穿上吧。”
陈檀溪有些意外,但也冷得顾不上矫情许多,道了声谢,便用带着这人体温的墨色外袍囫囵将自己裹了,顿时觉得暖和不少。
盛燕予见她脸色缓过来了些,敲了敲车壁,马车便又慢慢动起来,越过守卫驶进宫门。
陈檀溪惊讶道:“王爷,臣女并未得到许可入宫,这——”
“无事,”盛燕予道,“我会和皇上说明。”
陈檀溪手揪着外袍边,有些担忧:“会不会给王爷您添麻烦?”
盛燕予面上表情一动不动:“不会,不麻烦。”
“那……”陈檀溪酝酿了会儿,眨了眨眼,努力露出一个感激的笑,“多谢王爷。这份恩情,臣女感念在心。”
她自以为笑得真挚,殊不知冻僵的脸表情僵硬,似笑似哭,不自然极了。
盛燕予暼她一眼,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,最终却只嗯了一声作答应。
孟义在外面隔着车帘听着动静,不禁心里叹息,亏得他跑出来和车夫一起吹风淋雨,王爷也未免太木头了些!
车厢内重新回归安静,静得简直要令人窒息,不过好在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地方。
陈檀溪下了车,长舒口气,向盛燕予盈盈施了一礼:“还是多谢王爷带臣女进宫。王爷此行定有要事做,臣女便不多叨扰了。”
盛燕予颔首,制止了她脱衣服的动作:“不必还我。孟义!”
“属下在!”
“你带陈小姐去寻陈右相,”盛燕予吩咐完,又转向陈檀溪道,“我先走了,你跟着他便好。”
孟义便笑着凑过来:“陈小姐只管放心,属下也认得路。”
陈檀溪哪里有不放心的道理,看了一眼盛燕予离开的背影,便默默跟上了孟义的步伐。
宫道里转了几转,竟是在太医署门前停了步。
陈檀溪按下心里的惊疑不定,眼看着孟义上前与经过的太医交涉,片刻后回头招呼她:“这边走。”
院子里多是晾晒药材的药架,盈满了草药的气味,叫人闻了只觉心气和顺,思绪宁静。
一路走来,陈檀溪已冷静了许多,此时站在房门外也不心慌,轻轻推开门,嘴里唤道:“哥哥?”
房里静悄悄的,屏风后隐隐有人影晃动,陈檀溪快步绕过来,只见那雕花大床上陈渊正安逸坐着看书,见她来了也不反应。
陈檀溪伸手夺过他的书,生气道:“我好不容易进宫来,你不理我么?”
陈渊这才悠悠抬了眼,笑道:“你小声些,我会和你说明原委。”
陈檀溪气鼓鼓地拉个凳子坐了,瞪着眼看他。
陈渊目光瞥向门外:“外面走了的那人是谁?”
“孟义,安亲王的侍从。是安亲王带我进的宫。”
陈渊收回目光,看着她身上属于男子的外袍,眸色暗了暗,却笑道:“安亲王倒是个热心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