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念安思索道:“听你所言,那朱志福应当是被人勒死的,只是不知,你到时,他死了多久?若是仵作能验出他具体的死亡时间,说不得就能还你清白了。”
赵桓熙摇头,道:“我觉着我到时他可能刚死不久。我摸他脖子时,发现他皮肤还有温度,所以才会去听他心跳看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。”
“当时是什么时辰?”徐念安忙问道。
赵桓熙估算道:“我约莫是巳时初从尚先生府里出来的,到城北那间宅子时,大约巳时中吧。”
徐念安听他这么说,就明白自己猜的没错,人确实不是五房那伙人杀的。朱志福毕竟是成国公世子,杀了会有大麻烦。以老太太的魄力,大约也就是找人假装成是桓熙的手下,将那朱志福绑去僻宅殴打凌虐几天,然后把人撤走,再把桓熙引到那间宅子里去,同时把衙役叫去。朱志福被绑前说过有辱她的话,不会怀疑这就是桓熙蓄意报復。到时候朱志福一口咬定是桓熙派人绑他打他,衙役们又当场拿住了桓熙,那才叫有口难辨。
可是老太太没料到,二房早已洞察了她的计划,从中横插一刀,将人杀了。桓熙直接被当做杀人犯抓进大牢,没有证据脱罪,他很难出得了大牢,成国公府报仇心切,若是暗施手段让他死在大牢,到时候二房再把五房的人放出来,说此事乃是五房所为,桓熙是无辜的……不对,五房那些人只是绑了人,没有杀人,二房要怎么证明人是五房绑的,也是五房杀的呢?
徐念安脑子飞快地转动着,忽耳边传来些窸窣动静。
赵桓熙对这动静的反应比她快多了,立刻扭头看去。
徐念安也循声看去,却见牢房北面墙上,那扇小小的透气窗外头钻进来一隻老鼠,在窗口爬上爬下一会儿,又钻了出去。
赵桓熙全程看着,没动。
徐念安瞧他,问道:“你不怕?”
赵桓熙苦涩一笑,垂下眼睫道:“以前怕的,只是经历的事情越多,越不怕这些东西了。相比之下,人更可怕。”
徐念安以前一直嫌他年少不懂事,而今看着他明显地开始成熟懂事起来,不知为何心中却又有些怅然若失。
她伸手掌住他的脸。
赵桓熙抬起明亮清澈的双眸看着她。
“三郎,生活不是一直这样的。现在如此不堪,只是因为我们身边有那些不堪之人,只要甩开她们,你会发现,大多数人还是善良和正直的。”徐念安温声道。
“冬姐姐。”赵桓熙伸手拥住她,脸贴在她耳边,声音哽咽起来,“今天祖父来牢中看我,我忽然发现,原来他已经这般苍老了。我爹是个靠不着的,而我虽有心上进,却仍一事无成。我以前很喜欢听你说慢慢来就好了,可是我现在好怕没有时间留给我慢慢来。我怕万一生了大的变故,我没有能力为你和我娘撑起这个家。”
徐念安心头涩涩的,抱着他道:“别担心,你会有时间慢慢来的。别说祖父只是年纪大了,就算没有了靖国公府,你还有娘亲,有我,有姐姐,有恩师,有同窗,有朋友。我们所有人都会给你时间慢慢来。”
赵桓熙强忍着胸中翻涌的情绪,将泪意逼回去,抬袖子擦了下眼睛,放开徐念安,濡湿着眼睫点了点头。
“我给你带了几本书,在包袱里,你无聊时可以看看。包袱里还有娘特意给你带来灭鼠的老鼠药,待会儿记得洒在角落里。纵你不怕,老鼠在身边爬来爬去的总还是膈应人。”徐念安叮嘱他。
赵桓熙应了,对徐念安道:“你出去跟娘和姐姐她们说我没事,别为我担心。”
徐念安点头,看他蔫蔫儿的没有精神,就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。
赵桓熙没想到这种环境下她会突然来这一下,一时没反应过来,懵懵地看着她。
徐念安笑道:“早上答应你晚上要补的,晚上我不在,就现在补吧。我说话算话,你也要说话算话。你说过要入仕外放带我离京逍遥的。”
赵桓熙看着她的笑颜,心中蓦然生出些气力来,眸中光彩骤生,弯起唇角用力地点点头。
外头通道里传来狱卒走近的脚步声,徐念安站起身来。
赵桓熙不舍地拖住她的手。
“放心,你很快就能回家的。若是明天审你,实话实说便是了。”徐念安安抚他。
看着狱卒已经在那里开锁了,赵桓熙放开徐念安的手,道:“叫家里人不要再来看我了,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。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。”
“嗯,下次我们来接你回家。”徐念安道。
小夫妻俩依依惜别。
徐念安来到大理寺外头,候在外头的殷夫人赵佳臻等人忙围上来,等她说赵桓熙的情况。
“三郎没受罪,牢里我看了,也算干净。我们先回家,余下的车上说。”徐念安道。
四人上了马车,带着丫鬟仆役回靖国公府去。
“我详问了三郎他到那宅子时里面的情况,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,被宁家看管起来的五房那些人,不是杀害朱志福的凶手,朱志福是在今日上午被人勒死在那间宅子里的,三郎到时,尸首还是热的。明日要派人去那一片仔细走访,凶手杀了人离开,总有行迹,说不定有人无意中见到过。抓住了真凶,才能给三郎洗脱嫌疑。”车上,徐念安对殷夫人和赵佳臻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