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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空棋盘后,又开始了第二轮。

一开始姚老还存了谦让的心思, 毕竟眼前的小孩看上去也就刚成年,面罩下那双盈着水波的杏眼无辜极了,再加上他还是姚湛空带来的人,怎么也不能把人欺负哭了。

他挂角, 宋磬声便守角, 虽用的是最基础的小飞守角, 但也能看出几分性格。小飞守角也被称作无忧角,虽然常见, 但很坚实,主动权也更高。

布局刚见雏形, 姚湛空就已经来了,他将手里的薄毯披在宋磬声肩上,顺势按住了他欲起身的动作,淡道:“你继续。”

姚老也附和道:“是啊是啊,刚开始呢。”

宋磬声隻得转头看向棋局,专心对弈。

姚老这把年纪,围棋便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,自然不是宋磬声这样的小将能抵挡的。

一开始宋磬声还顾及着身后的姚湛空,不想暴露自己下棋的习惯,可到了中盘便顾不得这些了,再加上姚老有意放水,二人一时间倒也杀了个你来我往。

宋磬声惯爱搏杀,好胜心又强,棋盘上的黑子如巨蟒般绞杀着白子,白子看似慌忙逃窜,却一直在乱中布局。

等姚老开始收网时,宋磬声已经陷入被两面夹击的窘境,他无奈弃子,却已经落了下风。

姚老缓慢收网,俨然势在必得。

可越是颓势,宋磬声反倒越是镇定。

渐渐地,一盘必败的棋局竟也有了几分被盘活的征兆。

但他毕竟不好此道,二十分钟后还是无奈认输,“您赢了。”

虽说姚老也就发挥了一半实力,可宋磬声年纪轻轻竟也能和他有来有回对弈近一个小时,可见实力不错。

况且从棋局也可观其心性,作为唯一一个被姚湛空带到自己面前的人,姚老心里还是很满意的。

他乐呵呵地看向姚湛空,道:“阿湛,来,你陪我下一局。”

宋磬声转头一看,就见姚湛空正神色复杂地望着他。

他心下一跳。随后又觉得一盘棋而已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所以露出笑容,起身让开座位,道:“先生请。”

姚湛空从凉亭横栏的座椅上起身,却不是为了和宋磬声换位置,他自然垂手,指腹划过宋磬声的掌心,插i入指缝,与他十指相扣。

宋磬声愣了一瞬,随后微弯手指,温顺地与他牵在一处。

姚湛空看向姚老,道:“快开宴了,等结束后再来吧。”

“好好好,走吧。”姚老看着眼前这一对壁人,老怀大慰道:“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一幕,我这心上啊,就没什么记挂的事了。”

姚湛空淡淡一笑,似是默认。

身后的宋磬声倒是了悟,原来是拿他当挡箭牌了,怪不得一举一动都怪怪的,让他摸不着底。

自以为找到原因的宋磬声心下稍安,对待姚湛空的靠近也越发自然。

姚老是真的不喜欢人多的场合,简单露了个面,就将主舞台让给了姚父。

姚父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,从姚家过去的历史感慨到如今的成就,发表了将近十五分钟的致辞,将自己感动到泪眼模糊。

在场人员做戏似得流了几滴眼泪,给足了姚父面子。

该说的也说完了,姚家小辈按亲疏站成好几排,挨个向姚老爷子磕头祝寿,不要钱的吉祥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冒。

有个小孩提前准备的祝寿词和前面的人略有重复,一张小脸吓得煞白,身后的父母也是一脸惊慌,像是闯了什么大祸。

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,作为当事人的姚老爷子压根不记得谁是谁,更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。对那家人来说天一样大的事,其实不过是姚老爷子的一阵耳旁风罢了。

宋磬声收回视线,却发现姚湛空竟也循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。

看了片刻后,姚湛空突然道:“是不是很可笑?”

不是什么敏感话题,宋磬声便顺着自己的想法答了:“不可笑,身份不同,紧张是正常的。”

“是吗。”他语气淡淡的,并不像在反问,宋磬声便静等着他的下文。

“我以前站在那个位置的时候,说错了话,也以为天要塌了。后来换了个位置,才知道人和人的天是不一样大的。”

他说话的声音很低,只有和他贴身站着的宋磬声能听见。他一脸讶异地看向姚湛空,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讲起自己的过去。

他试探道:“怎么会呢?您不是姚家的嫡系少爷吗?”

十几年前的帝国还是贵族当权、极为注重血统的时候,送到姚家来的孩子全都是经过验证的嫡系。姚湛空能来,说明他是姚先生的亲儿子,怎么会和想攀关系的远亲一个处境?

姚湛空牵着宋磬声略显冰凉的手,拇指在他虎口处轻轻打转,沉默了近一分钟,才坦诚道:“一开始不是,后来才是的。”

他的视线虽落在远处,可依然能感觉到身侧目光里的好奇,姚湛空轻轻呼出一口气,终于决定卸下心上的重担,坦诚道:“我是私生子。”

宋磬声心下巨震,甚至忘了掩饰自己的表情,一句“怎么可能?!”差点脱口。

如今人权盛行,人们对私生子的偏见也逐渐淡化,更多人则将谴责的目光投注在品行败坏的男女身上。

但在二十多年前,在那个血统大过天的年代,私生子的地位甚至还不如家里的奴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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