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巴捏成纸团儿丢给小路子玩儿去了。
善保终于绝望的把心搁肚子里了,低垂的眼睛瞧见乾隆明皇的龙袍下摆一闪而过。
善保以为自己会成为史上最郁闷的状元郎。
其实,这事儿啊,未定。
养心殿,西暖阁。
乾隆偏心善保,可在他点状元之前,大学生先得哆嗦一通,他们公选出来的名次是如何如何。某某好在哪儿,某某哪儿不足。
乾隆看过善保的卷子,刘统勋等人再不愿善保成为状元,可阅卷官也没胆子将善保的卷子剔出前十之外。
因为按规矩,前十的卷子要乾隆亲阅,再用朱砂填一甲三名次。
剔出来容易,万一乾隆问一句,“朕觉得善保的文章可进一甲?”你怎么答,怎么答都是死路一条。
所以,善保就这么被列入殿试前十。
乾隆一一看过,看得还挺认真,然后,他先发制人,“嗯,善保的那天就看过了,今儿再看,更觉得好。董诰的也不错。这位余宣达的文章也很老练。”
说着话,余光一瞅,两位刘学士的脸都僵了。混到这份儿上,这个年纪,还能僵一僵,不容易,西洋景儿,罕见。
乾隆心底坏笑了一回,正色问道,“刘卿说呢?”
此时,刘统勋的脸已经春回大地,笑道,“臣瞧着,董诰文章天成,余宣达贵在稳健,善保这篇立意新颖。都是好文章。”
乾隆瞅了刘纶一眼,刘纶神色端凝,“臣与刘大人看法一致。善保年纪虽小,文思敏捷,大有可为。再过几年,定能青出于蓝。”把他放进前十已经是托您老的福了,再点状元,我们这些大学士又不是瞎子。这一甲前三的文章可是要贴出去,供人共赏的,到时名不符实,挨骂得还是他们这些主考官。
乾隆先将二甲前七的名子填了,对小路子道,“宣他们觐见。”
善保等几人早在外头侯着呢,清一色的贡士公服。跟着小太监进了西暖阁,还离御案老远呢,就先跪下嗑头,听到平身叫起的声音,才站起来。
“别低着头了,走近些,抬头让朕看看。”乾隆的声音温和随意。
几人近前,善保想着,畏畏缩缩的让人小瞧,大方的抬起头。抿抿唇,头一遭见皇帝,有些紧张。
乾隆没穿金光闪闪的龙袍,只是一身石青色常服,腰上系着黄带子、荷包配饰。乾隆如今已是五十出头的人,却仿若四十上下。细眉细眼,容长脸,绝对不丑。乾隆一生效仿康熙,善保觉得,起码在容貌上乾隆肯定胜过他的麻子脸儿爷爷。
养移体,居移气,做皇帝年儿久了,雍容而威严。
善保也只是跟乾隆对了个眼儿就重又低下头。
乾隆使了个眼色,就有小太监引着二榜七人退下了。
“你们三人的文章,都不错,一时难分伯仲,倒叫朕和大学士为难了。”乾隆笑了笑,“今天朕再出一对,且再看你们的志向。”
乾隆这样一说,二刘也无意见,他们就不信了,董诰和余宣达两个都对不过善保一个。
乾隆浅笑,小细眼眯成线,开口吟道,“东启明,西长庚,南箕北斗,谁是摘星人?”
是啊,谁是摘星人?
想当状元,自个儿开口吧。
不好开口,朕就点一个啊!
这年头儿,为人做事讲究谦虚谨让。大家玩儿命的念书科举,不就是奔着进士来的么。状元?那是可遇不可求的,三分学识七分运气的事儿。
可,哪个读书人敢说,他不想当状元呢?
当然,善保除外。
他也不是不想,他是没胆子去当状元。
会元董诰觉得自个儿的心要绲奶隼戳耍嘈锬旯换螅灿行┖粑晃取
谁也不愿先开口,乾隆偏心的一点,“董诰,你是今科会元,你先对吧。”给善保多留点儿时间考虑。
董诰二十年的书也不是白念的,略一思量对道,“上泰山,下东海,左林右舍,吾乃逍遥客。”有事儿不直说,国人通病。
明明想要状元想得发狂,还得装出一脸无所谓,一副我比较喜欢路边风景的模样。
余宣达站在董诰身边儿,知道轮到自个儿了,小手指抖啊抖的,念道,“琴转弦,棋围气,书墨画卷,吾乃三径人。”又是一个隐士。
乾隆只笑不语,善保已有对策,清声道,“春牡丹,夏芙蓉,秋菊冬梅,臣本探花郎。”
咕咚!
谢天谢地!
两位刘大学士忧国忧民的老心终于落了地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