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牧川骗他,说只要肯当他的情人,就会比以前更喜欢他。他信了。
殊不知,从他答应成为情人的那一刻起,从前属于他的种种,都从他生命里剥离了去。
尊严、自信、亲情、爱情……
他不仅没得到任何东西,连仅有的那些都已失去。
所以他累了。或许只有离开谢牧川,他才能从这无尽的痛苦里抽身而去。
这个拥抱,就当作他和谢牧川之间最后的告别吧。为他那些没能说出口的痛苦……和那一丝从眷恋依赖中扭曲来的爱。
替身
陆悠淋了太多的雨,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,就已经发起了高烧。
谢牧川摸着他滚烫的身体,只盼着这车能快些,再快些。
陆悠烧得厉害,到后来甚至开始说起了胡话。
他没有恐惧于伤害他的沈彦廷,也没有渴望幻想中妈妈的怀抱,他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一个名字:谢牧川。
“我在这里。”谢牧川握住他的手,将脸颊贴上他的掌心。
谢牧川,是曾经救赎过他的人,也是推他下地狱的人。
是他唯一的亲人,也是他爱情的归属。
被囚禁时,他曾无数次期望谢牧川能来救他。
回来后,他也曾无数次盼望谢牧川能主动抱抱他,将他也视作唯一的亲人或爱人。
但谢牧川终究给不了他想要的。那人放不下旧日的爱人,撇不开爱人的孩子,既给不了他亲情,也给不了他爱情。
可陆悠倦了。他厌倦于追逐、期望、奢望。
如果他想要的注定得不到,就别再指望了吧。
离开谢牧川,离开让自己爱与恨的根源,没有爱也没有恨地过下去。
他那只手缓缓落了下去,谢牧川终究没能抓得住他。
等陆悠退完烧,重新恢复清醒时,人已经回了h市的公寓里。谢牧川就趴在他的床边上睡着,紧皱的眉头舒展不开,脸上凝着浓浓的倦意。
他看起来狼狈又可怜,似乎这阵子操的心,已经比这辈子操的加起来还多了。
陆悠想摸摸他的脸,可手指伸到他脸颊边,又克制着收了回去。
够了。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,就不要给彼此徒增烦恼了。
他从另一侧下床,趿拉着拖鞋进到浴室里,在浴缸里放满热水,而后脱掉衣服,缓缓躺了下去。
热水冲洗着汗水干透后黏腻的身体,他逐渐恢复了些力气,抬起眼,将目光投向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。
谢牧川和沈彦廷都夸过他的身体很漂亮。前者进行了无止境的索取,而后者毫不留情地摧毁了它。
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沈彦廷改变了。
他这具身体,已经习惯男人的爱抚和粗暴的对待,他恐惧于那些噩梦,却记住了那些欢愉。
沈彦廷的痕迹,就像那个烙印一样留在他身体的隐秘之处,如跗骨之蛆,一日不曾远离。
他想重新开始,不止要摆脱谢牧川,还要摆脱沈彦廷。
他搓洗着大腿上的那个痕迹,直擦到皮肤泛红,依然不见它有半点消退。
或许只有将这块皮肤彻底割去,才能将那份屈辱洗刷。
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去手,但他想试试。
带着这种想法拉开浴室门时,穿着浴袍的他,直面上了等待多时的谢牧川。
男人似乎醒了有一会了,却没有发声,也没有贸然闯入,只是坐在床边静静地等着,陆悠一开门,他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。
“好……好些了?”谢牧川问。
陆悠嗯了一声,随后谢牧川的手就覆了过来,探了探他额头上的温度。
“像是不烧了。”似是怕他反感,谢牧川的手没敢多留,很快就拿开了。他又问:“饿不饿,我给你买碗面上来好不好?”
“嗯。”陆悠又是一声,说:“你有事就先去忙吧,我一个人待一会就好。”
“你才刚好,我怎么能……”谢牧川话还没说完,就被陆悠给打断了。
“我说我想一个人待会,你不放心的话,就让医生和阿姨过来吧。”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逐客令了,甚至可以说是专门针对他一个人的。
谢牧川一时哑然,他看看陆悠又看看自己脚下,好一会才挤出一丝笑来,道:“那好吧,我让他们过来。你不要逞能,记得吃掉桌上的药,好好休息。”
他想留下,可他不想违背对方的意思。
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多让他讨厌的事了,这次就不要再让他难受了。
“那我晚上再来看你。”谢牧川说。
“不用。”
“那明天早上来,可以吗?”
陆悠长长吐出一口气,说:“你走吧。”
谢牧川给他点了面食上来,看他实在不想搭理自己,有些坐立难安,只得起身出去。
陆悠听着门开了又闭,简单擦干身体,换了身干净的衣服,也走出了门。
他拉高帽子遮住脸,去附近的超市逛了一圈,只买了两样东西就回了家。尽管屋子里空无一人,他还是习惯性地反锁了门,又走到浴室里,清洗刚买回来的东西——一把刀子。
用酒精消完毒后,他脱下裤子,看着大腿上那道恶心的疤痕,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皮肤。
是材质很硬,也很锋利的刀子,一刺进去,血顷刻就流了下来,弄脏了身下的地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