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如今,落在程舟眼里,也一样地动人心弦。
尽管痴长了三岁,可陆悠对于男女情事,依然是一片空白。
他不明白程舟为什么要亲他,正如他不明白,程舟看向他时灼热的眼眸,代表着什么。
在谢牧川,沈彦廷,甚至是那群保镖眼里,他是被掠夺的对象,是性资源。
他只学会了,在男人们向他索求的时候,顺从点,就可以少吃点苦。
他不知道他也有拥抱别人的权利,所以当程舟亲完后满怀期待地等他回吻时,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干什么。
程舟等了他很久,等到期望也变成了失望,才开口问道:“许悠,你不喜欢我吗?”
喜欢吗?喜欢的吧。
可直觉告诉他,程舟所说的“喜欢”,和他认为的喜欢并不一致。
他也是到这个时候才发现,女孩看他的眼神,并非友情,而是爱意。
“对不起,我可能让你误会了。”他说。
第一次见到程舟的时候,他就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。不是被她的外貌或形体,而是她那种天真活泼、无惧无畏的性格,那种被家里人娇养着长大的天然与纯粹。
他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——那个从未被人伤害过的自己,最初的自己。
所以与其说他喜欢程舟,不如说他是在找寻失落的自我。
“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?为什么要抢手捧花?”难道不是因为他想跟自己在一起吗?程舟不明白。
“因为……你很好,因为我喜欢花……仅此而已。”一张打不开的心门,是没办法再接受一个新的人的。陆悠说的是实话。
崩溃
“我不信。”程舟摇了摇头。
她亲眼见证了陆悠的生活,他从不外出交友,也总是离群索居,他对任何人都礼貌有度,只有自己能靠近他。
如果这都不算爱,那算什么?
像是要证明他话里的真假,证明自己的感知没有错,程舟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,踮起脚尖,凑过去吻住了他。
一个落在唇上的吻,一个男女之间的吻。
陆悠愕然地瞪大了双眼,从唇上传来的触感柔软温和,可他仍是在一瞬间竖起了汗毛。当程舟尝试着跟他舌吻时,这种不适到达了极点,迫使他用力推开了她。
“对……对不起,抱歉……”陆悠狼狈地擦拭着唇,踉踉跄跄地退开。
程舟脸上显出受伤的神色,可陆悠完全没精力去管了。
他想起了那些男人的吻,掠夺的吻,侵占的吻……他差点就吐了出来。
陆悠跌跌撞撞地往前走,将程舟远远地抛在后面。
程舟抬脚想追他,却被人流阻隔,慢慢失去了他的踪迹。
庙会已经接近尾声,人群慢慢散去。
陆悠一刻不停地往前走着,像个失了灵魂的木偶一样,麻木地挪动着步伐。
孔明灯已经不见了,月亮也藏了起来。
他走到来时的车站,天太晚了,公交车已经没了踪迹,只有一道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那里,像一座沉默的雕像。
男人已经等了很久了。像未卜先知一样,守在陆悠回去的必经之路上,静静等候着他。
说过永远不会再见的,可谢牧川还是食言了。
陆悠定定地看着他,方才所有的痛苦、屈辱、不堪,在这一刻才终于找到了源头。
他看着那个罪魁祸首朝他一步步走近,看着男人脸上无知无觉的表情,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这么无耻。
一次次入侵他的生活,触碰他的身体,让他不得不从这麻木的现实里清醒过来,直面过去的阴影。
天各两方,两厢安好不好吗?为什么要来打扰他?明明三年前已经放弃了,为什么还要来找他?
“悠悠。”男人走到他面前,喊出他的名字。
看,依然是这种熟悉的口吻,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
仿佛那些伤害全都不存在了一样。
的确,他需要在意什么?不过是驯养一只宠物,高兴了,就伸手摸一摸。不高兴了,就远远地扔到一边。
陆悠想到这里,不自觉就红了眼眶。从过去到现在,他们的地位从来都是不对等的。他是谢牧川手中的蚂蚁、绳上的蚂蚱,男人想他怎样,他就得怎样。
他一定很得意吧。自己被女人亲一下都会过激,从身体到心灵,没办法再接纳任何人,一辈子都要当他的玩具、宠物、发泄品。
他双肩颤抖着,终于难以克制地痛哭出声。
谢牧川被他的眼泪打了个措手不及。
从绑架被放回来到现在,陆悠很少在他面前哭泣。
少年把心封死了,又在门栓上上了无数把锁。他拒绝在自己面前表露任何情绪,永远抗拒,永远排斥。
上一次,是在跨江大桥上,他手被刀刃割伤,鲜血淋漓,步步退,步步哭。
还有一次,就是在这里。狼狈不堪,泪如雨下。
谢牧川看着他的样子,心慢慢抽痛起来。
得知陆悠要结婚时,是心脏被撕裂的剧痛,是一点点磋磨,心死成灰烬。
得知新郎不是他时,是死而复生,重燃希望。
可当他看到,因自己的出现而崩溃痛哭的陆悠时,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心疼。
本不该是这样的,他们本不该是这样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