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医生”见他这幅毫无察觉的样子,忽然就突兀地笑了一声。
那熟悉的腔调,让沈俊驰立刻就清醒了过来。
他定定地看过去,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沈彦廷带笑的脸。
“老家伙,我拿着把刀坐在你床边,你是怎么睡得着的?”沈彦廷问。
“儿……儿子?”沈俊驰颤着声,抖着手想撑坐起来,却因脱力而重新坠了下去。
他沿着床沿想去按呼叫铃,可等拿到手里,才发现线已经被剪断了。
沈彦廷就好笑地看着他挣扎,像在看一只落入老虎笼中的猎物。
沈俊驰张嘴想喊,可才呵呵两声,又被痰卡住了,一时不上不下。
“你这样可真好笑。”沈彦廷欣赏着他的落魄模样,丝毫不掩饰心中的仇恨。“我设想过很多次你濒死的模样,却从未有现在这样痛快。我一想到你就要死在我手里,就整个人都兴奋起来。”
“别……别杀我……”沈俊驰终于顺过气来,他现在只盼望着值班的护士能通过监控发现异样,过来救他。
又或者,走廊里有人经过也行。
三子的手段有多残忍狠毒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。
沈彦廷欣赏着他眼底的求生欲望,高傲得像一个就要夺走他生命的死神。
“别白费功夫了,不会有人来的……毕竟,想你死的人,不止我一个。”沈彦廷啃了一口苹果,又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。
这场病夺走了沈俊驰的力气,让他连大声呼救都不能。他只能努力打起亲情牌,以谋求沈彦廷的片刻怜悯:“我是爸爸啊……是我在帮你躲谢家人……是我在护着你……”
“我当然知道,谢谢爸爸。”沈彦廷依旧笑嘻嘻地,又凑过去说:“可我同样忘不了,你和那些人一起玩我的样子……”
沈俊驰蓦然睁大了双眼,眸中显出惊恐的神色。
他记得……他居然记得这件事……
沈彦廷又啃了一口苹果,慢条斯理地继续往下说:“你的好儿子很想整死我,毕竟这样他们的竞争者就会少一个。他让人把我前面打废了,还嫌不够,又把我送过去,给那些老东西玩……”
“那些都是大人物,我到现在都没认全。可我唯独记得你……你以为我蒙了头套,戴了口枷,就认不出你了?你忘了,我还有鼻子,能闻得出你的味道。”
沈彦廷偏转刀锋,故意在沈俊驰的脸上划过,问:“爸爸,你告诉我,那时候你是怎么想的?你是怎么想到要和别人一起玩我的?”
沈俊驰吃痛,脸部迅速扭曲起来,可他还是妄图争辩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那是你……”
“撒谎。撒谎可不是好行为,要惩罚。”沈彦廷依法炮制,又在另一边刻了一刀。“你继续说,我听着。”
沈俊驰却不敢说了。
沈彦廷继续咬着苹果,慢慢帮他补全了后面的故事:“也对,我应该在边防守边,怎么会是出现在你们面前的男妓呢?你怕别的同僚笑话你,又笃定我不知道是你,又想趁机尝尝男人的滋味……玩自己的亲儿子,很爽吧?”
沈彦廷将目光垂落在沈俊驰脆弱的咽喉上,充满恨意的眼神仿佛凝成了实质。
“爸……爸爸错了……你要什么,我都给你……”沈俊驰仍想求和:“哥哥们都死了……我的一切都是你的……”
“太晚了。”沈彦廷摇了摇头,说:“就算你不想要我的命,谢牧川也不会让我走出京都的。”
他把吃剩的果核塞进沈俊驰嘴里,又拿来长毛巾给他缠上,免得他在接下来的酷刑里发出惨叫,引起别人的注意。
他依样捆好沈俊驰的四肢,将他的手脚都暴露出来,垂落的眼眸中闪过片刻的黯然。
他在这一刻,突然从恶魔变成了从前那个无力自保的小孩。
他说:“其实,我一直在等你的道歉。他们欺负我的时候,你明明可以阻止,可你什么都没做。哪怕你知道我在边防里过着地狱般的生活,你亲眼见到了,也没有立刻施救。”
“你是我的父亲,我一直期盼你能更爱我一点。可直到这一刻,你最爱的,依然是你自己。”他的脸复又变得狰狞,眼里燃烧着无尽的愤怒火焰:“那我也不用再讲什么父子情份,只需要有恩报恩,有仇报仇,以血还血,以眼还眼!”
说完,他一刀割向了沈俊驰的手腕。
整整两个小时的凌迟酷刑后,沈彦廷大发慈悲地掐死了他。
他扔掉刀刃,偏着头看了沈俊驰半晌,突然感到一阵反胃。
他冲进一旁的洗手间里,大吐特吐,又临时换了一身衣服,这才好受一点。
他甚至懒得再看沈俊驰一眼,顺着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,一路爬了出去。
他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。谢牧川不会放过他,沈家人也不会让他好过。
他只是觉得有点悲哀。
想着自己浸淫在仇恨中这么多年,竟然没有一天真正为自己活过。
瓮中捉鳖
在这堪称绝境的局面里,他突然很想去见一个人。
唯一一个会共情他的人,他的同类。
是他亲手雕刻的维纳斯,每一份伤疤,每一个印记,都由他亲手刻录。
在那样的环境里,陆悠没有别的倚仗,只能谋求他的垂怜与施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