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马停下时,侍卫认出是王爷的车马,跪下:“王爷。”
蔺泊舟的身影从车上下来,道:“安静。”
他身上染了些酒气和深宫的脂粉香,沉沉郁郁,是熹太妃宫里的熏香,宣和帝很希望他在宫里留宿,不过蔺泊舟转眼请了道旨意,还是在深夜出了午门。
府里奴才们都睡了,侍从问门房要了个灯笼打着,一路向寝殿的方向引。
游锦蹲在门口打瞌睡,睁大眼:“王爷!!”
蔺泊舟第一句话就是:“欢欢睡了?”
“王妃睡了。”
“那就不惊醒他了,本王先去沐浴。”
游锦思来想去,问:“王爷是为了王妃夜里赶回来的?”
蔺泊舟醉眼一看他,游锦立刻笑着嘿嘿了两声。
王爷还是疼老婆的。
屋子里悄悄点起一盏灯,蔺泊舟洗澡后换了身衣裳,过强的控制欲,让他习惯性问游锦:“欢欢今天怎么样?”
“上午习字,下午画画……”游锦想着,回答,“晚上还去玩了。”
蔺泊舟往大殿里走的身影顿住,问:“听说本王今晚不回来,欢欢没有生气?”
游锦思索了片刻:“……应该是没有。”
“……”
蔺泊舟垂下眼帘,微不可查地磨了磨牙。枉费他在熹太妃生辰宴上,心神不宁,光想着孟欢站门口眼巴巴等他的模样,酒也喝不下,恨不得当场离席。
蔺泊舟到底没说话,走到寝殿,灯火剪的很暗,床上躺着一袭小小的身影,孟欢放下头髮闭着眼睛,正在酣睡。
被子里隐约发光。
蔺泊舟眼皮跳了一下,手搭在被角轻轻掀开,孟欢枕头边有一隻绢囊,绢囊莹亮,里面萤火虫乱撞,小小一捧,像把月亮关在了里面。
少年跟找了个宝贝似的,搂着萤火虫绢囊睡觉,不肯撒手。
蔺泊舟垂眸,见萤火虫绢囊旁,还有一支木笛。
他原本松缓的眉起了峰峦,拿起木笛在手中反覆查看,眼尾笼了一层淡淡的阴影。
片刻他放回木笛,在殿外找到了打着瞌睡的游锦:“欢欢最近和什么人往来?”
游锦磕绊了声,意识到蔺泊舟脸色不好,喉头打结,连忙说了出来。
-
孟欢睡到半夜时,察觉到蔺泊舟似乎回来了。
将他抱在怀里,亲了亲额头,随后便没有太大的举动,陷入了寂静之中。
孟欢闻到了一些酒味,猜是蔺泊舟身上的,但好在并不重,他傍晚抓萤火虫时跑的太疯,实在困倦,因此并没有睁开眼,只是往他怀里蹭了蹭。
他抓着蔺泊舟的亵衣,脑袋抵在他怀里,呼呼大睡。
可第二天早晨迷迷糊糊睁开眼,枕头旁空荡荡的,蔺泊舟又上朝去了。
“……”
孟欢闭了闭眼,他发现,自己跟蔺泊舟好像只有晚上的时间。
暗夜王爷,名不虚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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稍微洗漱,孟欢得去亭子里学识字。
王府开阔敞亮,但孟欢最喜欢的就是那片荷花池,凉快,长廊曲折,又漂亮,他画画也时常在这个地方画。
上午学完字下午画画,孟欢无聊时,雪鸿和雪雁一前一后出现,大概是练功完了来找他,老远对着他笑。
孟欢刚弯了弯唇,他俩背后跟着一个扇扇子的风流公子,崔涵。
看见他,孟欢唇角那点儿弧度绷住。
“王妃和崔少爷都是奴才的救命恩人,奴才修了八辈子的福分,才能遇到二位贵人。”雪鸿说,“崔少爷想见王妃,奴才便引路来了。”
崔涵拱手:“王妃。”
孟欢忍住翻白眼的衝动,坐回了凳子上,继续画画。
“王妃,晚辈对画画略有研究,”崔涵在他背后转来转去,“王妃这幅画,意象开阔,落笔精妙,淡妆浓抹总相宜,一看就师承大家。”
孟欢让他盯着,描了两笔停手,改为去看下人们蹴鞠。没想到崔涵进了人群,一个漂亮的腿法,将球勾在腿上,踢得也是十分漂亮。
“……”
孟欢说:“没有你不会的吗?”
崔涵笑:“晚辈读书不会,做文章不会,应试不会,但对吃喝玩乐十分擅长。”
孟欢给他鼓了个掌:“厉害。”
天气炎热,伶官和丫鬟们纷纷走到池边,半坐着,将腿伸进了冰凉的池水中,打打闹闹。
一片翠绿色中,映衬着点点朱钗,颇有红楼梦里的感觉,孟欢忍不住想,这就是蔺泊舟起早摸黑打下的江山吗?
“噗通”一声,有人走到了池中更深的地方,孟欢刚想製止,却见那人抓到了一条青鱼,举起来:“王妃!”
“哇,真厉害。”
“池塘里这么肥啊?”
“我也想下去摸鱼……”
响起兴奋的说话声。
夏天,在水里摸鱼是最愉快的。
孟欢不敢下去,就在底下望着,片刻不知道谁来了句:“比谁摸到的螃蟹多。”几个男仆便在池子里,将水搅得浑浊不堪。
孟欢笑的时候,发现一双眼睛看着自己,像是幽夜的鬼魅正窥探自己的一举一动,让他后背生寒。
扭头,一和崔涵对上视线,他的诡异感消失,变得吊儿郎当
“王妃,晚辈也会摸鱼。”崔涵说完挽起裤脚,对身旁童仆的劝阻声置之不理,走到了池子里,说一声“让我也参赛吧!”便在石头缝隙里摸索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