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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7章(1 / 2)

一百二十七章

眉眉

那日寺庙离见过罗慎远之后,宜宁就一直在思索。

外头初秋的阳光透过隔扇,照在迎枕的提花暗纹上,印出纹路淡淡的华贵光泽。宜宁放下手中穿线用的锥子,抬头问珍珠:「松枝可在屋子里?」

珍珠俯下身笑道:「一早就去外院回事处取月例银子了,不如等她回来,奴婢再给您叫她?」

宜宁点了点头,珍珠应诺退下了。一刻钟之后墨竹帘子才被挑开,松枝进来给她请安。宜宁正把要做眉勒的线按颜色分好,抬头看到松枝穿着件靛青色的襦裙,一贯温柔谨慎的样子。

松枝是跟了她许多年的,比她大两岁的雪枝都已经有了孩子。宜宁原来打算着,等她出嫁的时候就把松枝也放出府去,找个好婆家,给她一笔丰厚的添箱礼。以后相夫教子,就不用再伺候人了。

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松枝是三哥安插在她身边的人。

松枝见宜宁久久不说话,低声道:「小姐……可要奴婢帮您整理这些丝线?」

宜宁摇了摇头,她端起茶杯缓缓地啜了口,表情平缓。松枝看到她这样顿时有些忐忑,小姐在她们面前一向是很亲切放鬆的,只有在她审问那些管事的时候,她才是这样云淡风轻,但却有种迫人气势的举止。

「我记得从罗家到国公府来的时候,我的处境很艰难,雪枝又配了人家,便带了你来。」宜宁抬头看着她,淡淡地说,「都这么多年了。我自认为待你也不薄,你在我身边做大丫头,每季的衣裳都是时兴的杭稠丝绒的,金银首饰月例银子从不曾短了你的。放在一般的人家里,只有小姐才有这个待遇。眼见你就要放出府去了,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?」

松枝错愕地张大了眼睛,随后低声说:「奴婢省得,那年村子里闹了饥荒,家里几个女孩儿养不活,我是最大的,娘就把我卖了出来。我运气好,让大小姐提拔了在小姐身边伺候。一直感激小姐的恩德,无以为报……」

宜宁的手突然拍到了桌子上,表情微冷。

松枝连忙就跪下了,想到小姐是怎么处置了那些个管事的,她大气都不敢喘。

宜宁俯视着松枝,她信罗慎远不会害她是一回事,身边的丫头对她忠不忠心又是另一回事。今天罗慎远说动了她,明日谁又会说动了她?她早就有意想问松枝了。

「你无以为报,便要用这个来报答我?」她打开了妆奁,从里面拿出一封信扔在松枝面前。

那是她让人截下的信。

松枝捡起一看就震惊了,脸色顿时就变得苍白,张了张嘴:「奴婢……」

「把这说清楚,我就看看你是怎么无以为报的。」宜宁理了理衣袖说,「否则,我也不敢留你,立刻请婆子来,替你配了人家抬出去吧。」

她眼眶一红说不下去,磕了个头,「小姐!奴婢这么多年是诚心伺候小姐的!既然您知道了,奴婢……奴婢索性和盘托出了。」

宜宁继续喝茶淡淡道:「你且说,我听着呢。」

松枝肩膀微微颤抖,半晌才镇定了下来:「奴婢侍奉您,怎么会不懂得忠仆这个道理。这些年来奴婢也是日夜煎熬,不知道该与何人说……奴婢原本也不想答应的。」她瘦弱的身体蜷缩跪着,显得格外荏苒,「三少爷,自您很小的时候,就让奴婢监视您了。算来是您十岁时候的事。」

「奴婢答应了三少爷,若不是三少爷,奴婢的兄长就会因为喝酒惹下大祸,被流放边疆了……」松枝继续道,「这些年,三少爷也没做过什么坏事,反倒因此更能护着您。虽然奴婢却觉得……三少爷这般作为有点奇怪,哪有这样对自己妹妹的,但奴婢不敢多问。」

宜宁闭了闭眼睛,她早想到应该很早,一直不敢问松枝,没想到却是十岁!

十岁!她那个时候才多大?

什么理由都无法解释,他为何会这么做。除非他就是想掌控而已,连她也要掌控。

「…他可与你通信?问过些什么?」宜宁问她。

松枝嘴角扬起一丝苦笑:「小姐,三少爷从不写信给奴婢,也从不问奴婢什么事。他是个相当谨慎的人。」

他是不会留下字迹的,若不是那日他的失误,恐怕她一辈子也不知道松枝的事。

「是了,他怎么会写信给你呢。」宜宁笑了一笑,你就这样传了四年的信?」

松枝默然不语,一会儿又嘆道,「其实小姐倒也不必多想……三少爷的确对您极好。让奴婢监视您,也有几分关心您的意思,当年您在罗家被恶仆欺负,是三少爷带着护卫及时赶到。您在英国公府与明珠小姐不合,三少爷中了状元便上门来……还有您不知道的事,您想要孤本的书,奴婢怎么能这么快给您找来?那便是三少爷听了之后找来的。」

「您的宫寒之症一直治不好,月事时常腹痛,三少爷听了,特地找郑妈妈拿了药来。他对您也是真心疼爱的……」

宜宁有些惊讶,这些事她从不知道。

罗慎远也肯定不会说的。

听完松枝的话,宜宁靠着迎枕上陷入沉思。

的确如此,在她要紧的关头他总会出现。就连她现在亲事艰难,无人敢娶的时候也是,他也告诉她说愿意帮她,用自己的亲事来帮她。

只是她偶尔碰到他冰冷无情的那一面,想到日后政坛的诡谲,她还是无法轻鬆而已。

「你下去发月例银子吧。」宜宁淡淡地说,「找珍珠进来。」

那就是要放过她了!松枝心里一鬆,激动得又给宜宁磕了个头。「奴婢明白……奴婢以后便不做了,这就去!」

宜宁摆弄那些丝线,突然没有了做女红的兴趣。

罗慎远和徐渭商量了河堤修竣的事,从六部衙门出来。

江浙的洪水已经过了,现在是减轻徭役,鼓励他们耕种的时候。

徐渭边走边跟他说话,罗慎远细听,正好一顶轿子停下来,出来的是个穿官服白鬍子颤巍巍的老头,现翰林院掌院学士张大人,跟徐渭一向不对盘,嫌弃他是靠上任阁老提携上位的,每次看到总是没好脸。徐渭倒是从来不恼怒,看到他下轿子不方便,还笑眯眯地搀扶了一把。「张大人,大理石路滑,你小心些!」

等张大人走了,罗慎远才缓缓说:「老师,既张大人不与您交好,油盐不进,您又何必如此……」

徐渭又拍他的肩,罗慎远高大,他拍起来费力:「你就是性子太沉——伸手不打笑脸人可知道?」

罗慎远心想,人家都不知道打你几回了。刚才可不连句谢谢都没说。

「明日你可就要做工部侍郎了,我听禀笔那肖太监说圣旨都写好了。」徐渭脸色一肃,「正三品,再一步就是内阁,跟大理寺少卿不可同日而语,不服你的人只会更多,这次又和汪远结了怨,你可要准备好。」

「学生知道。」罗慎远只是笑着说。

这一天他准备了很久,大权在握,以后便是朝廷举重若轻的。他迟早会一步步上去的。

他看着金色琉璃瓦覆盖的,那欲飞的檐角。

等他回到大理寺的时候,有人在厅门等他。

罗慎远大步走到书案边,看了后脸色不太好看,「蠢货,陆嘉学在大同,还敢截指挥使府的信!」

陆嘉学肯定会察觉到有问题,说不定连他是谁都知道了。

罗慎远揉了揉眉心问:「还有何事?」

「英国公府来的,说是……国公爷有意让程琅娶七小姐的事,国公爷好像已经想定了,但还没有传出去。」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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