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以在纸上写她的名字吗?”
原来是为了妹妹要签名的。
“可以,你的妹妹叫什么?”
用签字笔在纸上写了个“to”,他等待着后面的字眼。
“林芷。”
“双木林,草字头,下面一个停止的止。”
浑身的血液瞬间灌满了大脑,郑曈握着笔的手不断颤抖,好一会儿才把那两个字写下去。
“郑曈,怎么了?”
一旁的经纪人有些担忧地看着他,目光又移到变得面无表情的男人身上。
“她在哪?”
他猛地抬头,直勾勾地盯着林苡,按在纸上的笔尖很快就晕开一个墨点。
“谢谢郑先生。”林苡僵硬地勾起唇,眼尾却一动不动的,宛如戴上一个虚假的面具。
他夺过本子,撕走了签名的那一页转身就走。
郑曈忙站起身来,被他丢到大腿上的薄本便掉到了地上。
“郑曈!你要做什么!”经纪人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按回座位,又弯腰把本子捡起来,“那个人是谁?”
是……林芷的兄长。
他还在混乱着,经纪人又出声:“诶,这上面好像写了什么?”
双手虚软无比,完全没有一个钢琴家应有的沉稳,郑曈顾不得太阳穴的疼痛,攥着纸页、瞪大了双眼看清上面的文字。
“1月20日
好疼……
我该怎么办。
回家的时候,司机说我的面色很难看。要是爸妈和哥哥看到的话……
……
偷偷用了妈妈的腮红,应该不会被发现……
……
抱着哥哥哭了一会儿,我骗他说是因为过生日,太高兴了。
……
明年的生日,我还能过吗?”
“郑曈!郑曈!”
这一次,经纪人拦不住他了。
对于其他人异样的眼光毫不在意,郑曈脚步虚浮,跌跌撞撞地迈向坐在位子上一脸冷漠的林苡。
乘务员甜美的声音响起,提示着飞机遭遇气流稍有颠簸,但他耳边尽是嘈杂的轰鸣。
一把拽起林苡的衣领,郑曈喘着气、压低了声音:“她在哪?!”
整个人像是刚从地狱里逃出来一般,他的嗓音里满是颤抖和惊魂未定。
冰凉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,林苡也不挣扎,只是冷冷地看着他:“她在哪,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?”
“你这个——”
“杀了小芷的凶手。”
林苡一直在后悔。
那一天如果他强硬地拒绝加班、陪在妹妹身边的话,是不是就会不一样?
在她呆呆地看着蛋糕的时候,察觉到那不是喜极而泣或者委屈的泪水,是不是就会不一样?
在妹妹抱着他哭的时候,再仔细地问问她;又或者,自己穿着浅色的衣服,就能看到她蹭在他胸前的不只有眼泪,还有细小的粉色粉末……
明明有那么多事可以做,但他一件都没有做到。
妹妹那么单纯体贴,甚至反过来安慰没办法陪她过生日的家人。
那时候围坐在饭桌前、看着十七根蜡烛发出的橘色光芒的人,没有一个知道许愿的妹妹……在本该一起度过的白天里,被那个混蛋给欺辱了!
不停被那个禽兽欺凌,她还要向他们隐瞒——林苡完全不敢想象那时候笑得腼腆可爱的妹妹,暗地里到底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和无奈。
直到高考前的一个月,在家人的坚持下,她听话地放弃参加考试,在病床上度过了生命中最后三个月。
同龄的学生欢天喜地地迎接暑假和大学生活,他的妹妹却只能躺在床上昏睡,偶尔醒过来还要吃力地说“一点也不疼”、“很快就会好的”。
明明,明明她的脸已经比纸还要白,声音也比水滴坠落的声音还要轻。
鲜活漂亮的眼睛日渐暗淡,亮起的时候,她很是难过地看着他,又努力扬起一个微笑,说希望哥哥不要生她的气。
怎么可能不生气!
若是不想让他生气,那就好好活下去啊!用健康活泼的声音对他道歉,用手臂搂着他的腰、撒娇让他原谅,把脸贴在他胸前,说那些都是骗他的。
林苡握着她越来越冰冷的手,几乎是哀求地恸哭着,求她不要离开,求她再努力一下,求她不要放弃呼吸。
母亲早就泣不成声,父亲呆呆地流泪,转过身去抓住医生的双手,喃喃道“一定会有办法的”。
可是没有办法。她能活到十八岁,就已经是极限。纵使先前做了手术,也只不过是让她稍微不那么痛苦罢了。
他们精心呵护、不忍让她磕着碰着的少女,却被那个禽兽侵犯,在她痛得浑身颤抖、喘得脸色发青的时候,那人却不闻不问。
几年后郑曈声名鹊起,林苡轻而易举地搜索到他的经历,确认过他就读的初高中以后,才将他与妹妹日记里的那个恶劣下作的男生对上号。
将那本翻阅过无数次的日记本放回抽屉,他闭上双眼,眼前却还是浮现出一行行工整的字迹。他甚至都能背出里面的句子。
门铃响了大概有半个小时,林苡冷笑一声,温柔的眉眼间凝结冰霜,放在抽屉边缘的指尖用力到发白。
以前是禽兽,现在是衣冠禽兽。
查清楚了一切,下一步是让他交出林芷的日记吧。
门铃的声音似乎变得嘶哑,林苡咽下喉头的干涩感,终于站起身来,手指探向那叠白得凄惨、却远不如妹妹的面色的纸。
“怎么,难道你觉得,你有资格看小芷的日记?”
林苡冷到极点的笑容和声音,都与十年前温柔的模样大相径庭。
郑曈知道自己没有资格,但还是伸手取走摆在茶几上那叠钉在一起的纸,他几乎能透过雪白的颜色看到停留在那个年纪的少女——她毫无血色的脸。
“都是我欠她的,我自己明白。”
“是吗?”
没有听解释的想法,林苡立刻下了逐客令,放在膝上的双手一直紧紧握着,像是在竭力忍耐揍他的冲动。
郑曈站起身来,转身时听到他以极低的声音说道:
“你知道她到底受了多少苦吗。”
说“知道”,那便是他自大又无情;说“不知道”,那他就是活脱脱的一个禽兽。
抿了抿唇,郑曈深吸一口气:“我会再来的。”
“滚!”
玻璃杯砸在脚边,而不是他的后脑,碎裂的玻璃甚至都没有割破他的裤脚。
这是他该受的,可又远远不够。
郑曈垂下头,拧开门把手,将背后压抑着悲愤的喘息关在房门。
手里那叠冰冷的纸似乎在发烫,他闪开助理伸来的手:“送我回去……一个月内,不要再给我安排演奏会。”
没敢回那幢别墅,郑曈让司机将车开往新买的公寓,看着沿途闪过的路灯,眼睛就开始不由自主地泛酸。
那时他不是故意离开的。
母亲被前夫结婚的消息刺激,不由分说就让他出国,把他送往最为严格的音乐学院,几乎是囚禁起来。
“你不是爱弹钢琴吗?那就给我弹到最好,让你爸看看他做错了什么!”
“不肯弹?难道要让那个私生子超过你?!”
“我不管你以前怎么鬼混的,从现在起,你跟那些人没有关系,好好给我